活的时间越久,你就越相信命运这个东西。用老百姓的话讲,叫冥冥中。
人这一辈子吃多少饭,走多少路,遇见什么样的人,跟谁共度余生都是注定的事情。
不管你如何选择,答案就在前面等着你。总有一个你选择的结局在等着你。
就像我遇见他。
再次遇见他。
唐·亚当斯办事还是可以的,而且他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当我表达出可以帮他上位的意愿并开始付诸行动的时候,劳伦斯,肖恩那边都传来了好消息。招聘水手的事有着落了。
既然有了着落,那我这边的工作也得开始着手推进。从南海镇带来的这三百人的素质是很高的,尤其是跟着肖恩的那群家伙。肖恩的那四个伙伴就是。
他们的专业素养远远高于街头混混,甚至高于大部分士兵。这群嗜血而贪婪的家伙办事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雕骨帮首领的行踪轨迹一直没有规律可寻,这就得找两拨人轮换着盯梢,可在这种地方盯梢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在锚角巷遍布了雕骨帮的帮众,那天遇到的小孩只是其中之一,他们真要警惕起来外人是很难在那活下去的,而且,库尔提拉斯人跟北方人长相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别,这很容易辨别。
终于唐送来了一个消息,这天下午首领要去艾什凡码头。
从锚角巷到艾什凡码头就必须经过戴姆维克街区,那片街区虽然也是雕骨帮控制的,可在这片街区下手是最合适的。唐告诉我一旦到了艾什凡码头,流血死亡所引起的震动很有可能会让整件事都失控。
这件事我交给尼森让他带人去办。
那天下午艳阳高照,灼热的太阳光照得人不想睁开眼。码头上并没有因为漂在水上就凉爽一些,反而更加的闷热。
船上的船员都昏昏欲睡,我则爬上桅杆俯瞰着这个城市等待着尼森归来。
待日斜偏西,看到尼森远远地走来,我也从桅杆上下来。
看表情我就猜到出事了。
“什么情况?”没等他说话我率先开口。
“他的安保很严密,我们不好下手。”他说。
“那你们就走了?”
“动手了,但是……没死。”尼森说。“他衣服里面有铠甲。”
“手弩没射死?”我诧异地看着尼森。
“没有,只是受伤了,大概率死不了。”
“没淬毒?”我皱起了眉头。
尼森诧异地望向我。
“啧……”我咬着牙摇了摇头。
“我很抱歉……”尼森说。
“抱歉也不能让那家伙现在就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再想办法吧。”
不一会来个家伙给我递了个纸条。
“你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不精神的人直接扔海里,不用请示。”我说,“让他们做好随时出港的准备,从现在开始都给我紧张起来。”我对尼森说。
“告诉詹姆和盖奇,叫他俩去戴姆维克街区的海歌船屋等我。”
当我走进忘锚酒吧的时候,里面正发生一场斗殴,两个家伙扭打在一起,周围的看客大声给这俩货呐喊助威。
酒保非常淡定地在做自己的事情,几个安保抱着膀子站在一边看这俩家伙飙血。只要不伤到酒吧的财产,他们还是很乐意看热闹的。
刚坐下没几秒我身边就坐过来一个人。
“你到底行不行?”唐侧过身来,他并不看我而是望向人群。
“小失误而已。”我指了指酒保,“黑啤。”
“这点小失误已经让整个帮派都紧张起来了,你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唐压低了声音,但听得出他的不满。
“他只是幸运而已,但好事可从不成双。”我瞥了他一眼。
“现在整座城都在查行刺的人。”
“即便他们查到,我保证他也已经死透了。”我说。
“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紧张什么?即便失败你又没有损失。”我斜着眼看着他。
他的眼神由愤怒稍微舒缓了一些,“我们还有很多钱要赚,还有长久的友谊要延续。”
“你做好你的准备就好了,我这边得手之后你如果接不住,那可就浪费了我对你的感情了。”
唐硬挤出了一丝笑容,“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么?”
“告诉我他藏身的地点,人员配置,最好再给我画个图。”我说。
今晚的月亮很亮,半夜时分月亮投射的光很容易让人感觉这是白天。只是这银白色的光只会让暗处显得更暗。
这种夜晚从房顶上走纯粹就是作死。
锚角巷的街巷本来就很不宽,狭窄的巷子则更多,从海歌船屋出来走在这种泥泞的巷子里想不发出声音很难,我已经将脚步声降到最低,甚至脚下绑上了很厚的布依然掩盖不住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经过唐专门给我引路的房子时里面的灯火告诉我他老大霍金斯现在就在那家没有名字的酒馆后面的一座建筑里。
那家没有名字的酒馆一般人绝对不会去,也进不去,如果说别的酒吧藏污纳垢,那所酒吧是个纯粹的贼窝。这家酒吧斜对面不远就是那家叫“失控”的酒吧。
不管作为猎人还是刺客,对地形熟悉是首要的,怎么前进要想,怎么后退才是重中之重。
侦查那个地方我很小心,这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我最小心谨慎的侦查之一。而转了几圈之后我确定这个刺杀难度确实很大,即便杀掉他要想全身而退也不容易。
他住的房子在酒吧后面,算是酒吧内很独立的一栋建筑。借着月光我又认真看了两遍那栋建筑的内部情况。闭着眼睛回顾了两遍之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武器。
此时酒吧里并没有熄灯,还能听到有人高声交谈,只不过那声音明显就是喝高了。
翻进酒吧院子我在阴影里蹲了一会,穿过后院,从后门进去右转过一条走廊到尽头就到那栋四层小楼里了。可前面酒馆里似乎还有不少人,偶尔会有人到后面院子里尿尿,甚至有人推开后门直接对着院子就尿起来。
想从这进去风险过大。而最让我感觉不好的是我发现楼上有人在观察我。
发现这个情况之后我立即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尤其是当听到前面酒馆房子里大声吹牛逼的声音忽然消失的时候。我已经翻过墙头翻出了院子。
可我并没有逃走,而是望向刚才的那扇窗户,当我发现那人影不见的时候我纵身翻进了旁边的小院里。
吵嚷声传来,酒馆里冲出了一群人,远处的狗瞬间都醒了,当这个小院房屋里的灯被点亮的时候我心里一惊,探头再看刚才的那栋小楼和窗户一眼后纵身蹬墙抓住房檐,我贴在了这房子墙壁上,腰上使劲我轻轻翻上了房顶。
叫嚷声越来越大,我朝一边酒馆外墙纵身跃去,挂到外墙上后一个翻身又重新回到了酒馆的院子里。
蹲在阴影里我听着外面吵嚷着寻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慢慢减弱,虽然没走很远但正在走远。
四楼的灯已经熄灭了,现在看不到里面是不是有人。酒馆后门敞开着,从屋里射出的昏黄的光
,我知道酒馆里面还有人。
可都已经到这里,再怎么样都得闯一闯了。也就在我准备要行动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后门处堵住了后门。
他朝我举起了弓箭。
长匕首被我从腰间抽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朝我射出了一箭。
我确定那人应该是看不清躲在一堆草料后的我,但那人还是朝我射箭了!
箭矢没有命中,射得有点偏,可那人又抽出一支。这一箭我可能没办法躲了。
完全凭感觉,当匕首拨开射来的箭矢的时候,我果断冲了出去。
左手手弩抬手便射,那人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院子不大,最多二十步,我这一箭不管射不射得到,都给我创造了一点点时间,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也是机会。
那人抽出腰间的剑直接迎了上来。
短兵相接,那人实力不弱,可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我比他……快多了。
刀刀都是奔着弄死他去的,而这家伙也勉强挡住了我匕首跟他的剑接触之后我立即紧迫而至的四刀。我将他逼到了门前,左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右手腕一翻别开他的剑,双臂一用力将他往后一推,他的身体被我推了一趔趄,匕首朝下刀尖奔着他的锁骨就要扎下去。
这一刀扎进去他不光会死,而且还喊不出来。这家伙应该就是那霍金斯老大的贴身保镖之一了。按照他这实力,三分钟内我应该能拿下霍金斯的人头。
当右手里的匕首奔着他的锁骨就要扎下去的时候他叫了一声,“比尔!是我!”
我心里一惊可匕首已经扎下去了,千钧一发猛收力,可偏斜的刀刃还是切开了那人脖子的皮肤。
“住手!是我!”那人努力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硬挤出了这俩词。
定睛一看我大吃一惊。
那张脸让我一阵惊喜,却又有点不爽。
“怎么会是你!”拉尔夫瞪着我。他眼睛里的惊讶应该多于我。
“你怎么在这里!”我的愤怒并未消散。
“你为什么……”他努力压低了声音,可后半句他没说出来我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闪开,我有事要办!”
“别上去!”他立即伸手拉住了我。
“你放开!”我瞪着他。
“上面有埋伏!”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你骗我!”我收起了所有的客气。
“什么动静!怎么回事!”酒吧那边传来喊声。
“没事!”拉尔夫果断应了一声。
这一嗓子让我吃了一惊。而他撒开了抓我的手,并摊开了双手。
我往里瞟了一眼。
“你快走!”他推了我一把。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会在码头酒馆等你。”
“可我脱不开身……”他说。
我猛推了他一把,“你最好这次没骗我。”
“从这边走!”他抓住我给我指了指左边的院墙。这时候脚步声叫嚷声又近了。
我瞪了一眼,紧接冲过去纵身上墙一跃翻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我一边骂他一边觉得不可思议。见到他时的那瞬间的喜悦到现在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甚至还觉得有点恶心。
这次的行刺失败或许不是个坏事,楼上或许真有埋伏。我如此安慰自己。可同时我也深深地知道这个失败的代价会有多沉重。
回到船上后我安排了今晚的行动,单纯的想要不死人仅仅弄死一个霍金斯看来是办不到了。
在酒吧里等到下午时分,当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我心里竟然又出现了一些期待。
“你怎么回事!”他见到我的第一句不是问候。
“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我盯着他,但并没有给他让座。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抽出凳子坐在我对面。
“我知道。”我说,“别的我不想问,也不想扯,你就告诉我昨晚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我做的事,你要插手么?”我并没有跟他客气。
“他是谁你知道么?”
“我知道,雕骨帮的首领么。”
他摇头,“他怎么惹你了?”
“我想拉一批人,干点事情。”我说。
“你……不是在洛丹伦?”
“暴风王国出了大事,我要一批人跟我去暴风王国。”我说。
他难以置信,摇了摇头。“那为什么要杀他?”
“这个人不允许我招兵买马,他不允许我在这里做生意。”
他吸了一口气,“这件事应该是个误会,你别冲动。”
“他得死。”我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说,“你也不用劝我,我猜你是那个霍金斯的保镖对么?你也不用从中斡旋了,你大概也没有那么大的实力。”
“你不了解他,你动不了他的。”拉尔夫说。
“他不就是跟艾什凡家族有点关系吗!”我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更加陌生了。
“艾什凡……”
“我是戴林统帅这边的。”我打断了他的话。
他惊讶地看着我。
“你的惊讶并不令我意外。”我说:“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无可厚非,但是!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我并不希望我们俩最后刀兵相见。”
就在我正在跟他说话的时候身边走过来一个人,倒是没叫我吃惊,反而是把拉尔夫和他本人吓了一跳。当时俩人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
“你们……”唐脸上的表情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错愕展示得淋漓尽致。
我看了拉尔夫一眼对唐说,“我俩认识。”
此时唐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种难以置信中带着一丝恐惧。
“你俩……怎么认识?”唐在尽量展现镇定。
“昨晚我遇到了他,约出来叙叙旧。”我说着将凳子推到唐腿边。
拉尔夫脸上的神情也相当不好看,“你们……怎么也认识?”
“他是我的生意合作伙伴。”我对拉尔夫说。
唐笑得很尴尬。
没聊几句拉尔夫起身就要走。“你不会阻止我的,对么?”我扭头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你什么情况!”唐目送拉尔夫离开后直接靠了上来。
“什么?”我斜着眼看着这个胖男人。
“昨晚又没成功。”
“差点。”我说。
“还是没成功!”他皱起眉头。
“今晚。”我说,“必定给你个答复。”
“你知道他是谁吧!”唐指着外面说。
“你们总是说一样的问题,一个问我知道霍金斯是谁么,一个问我知道拉尔夫是谁么……我有这么傻么?”
“他是霍金斯……”他赶忙压低了声音,“他是霍金斯最得力的助手。”
“那又怎样?”
“你不怕他去……”
“昨晚我们打过照面了。”我说,“今天约出来聊聊。”
“你还跟他说了?”
“这还有什么说的必要么?我要做什么昨晚他就知道了,要不是刚才你出现在这里,你也不会在这里逼逼赖赖吧!”我瞥着他说。
“昨晚我走到门口了,遇见了他,应该算是他救了我一命。”我看着唐的眼睛。“他放我走了。”
“放你走?”
“那栋小楼上不一定有霍金斯,但一定有一堆人。”我说。
“那……这件事……不就……”
“你慌什么!”我直接打断了唐瞪着他,“今晚不会再失手了。”我说,“霍金斯犹如惊弓之鸟,今晚他必定要死。”
“如果这一次再失败呢?”他盯着我。
“事……不过三。”
唐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不确定,我理解他的感受。可我的处境比他更危险。
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就在唐离开我去后院撒尿的时候,要不是腰带不好解,可能后来的很多事就被改变了,可偏偏那会我的腰带卡住了,也就是这一低头,一支箭擦着我的头皮射进了前面的墙里。
你们也知道,酒馆里的厕所都有半扇门,我的后背心被木门挡着,那支箭是奔着我的后脑勺来的。可就是这么巧,我这一低头给躲了过去。
紧接着是第二箭,第三箭。箭头穿透了木门,但仅此而已。在门后躲了一下往外探了下头,又有两箭射过来,我不担心那两箭,担心的是冲过来的两个人。
当两人遮挡到弓箭手的攻击视野的一刹那我抬脚踹飞了木门,甩出了一把已经出鞘的匕首。
右边那个家伙躲得快,他猛一闪躲了过去。
这家伙就地翻滚的动作已经给我让出来了足够大的空间和机会,我也趁机往一边闪,躲过了弓箭手又射来的一支箭。
丢失了一支匕首,我随手抄起了地上的木盆。这玩意挺结实的。抡到脑袋上能把人抡懵。
虽然也曾在心里预计过可能会出现遇刺的情况,但没料到能来这么快。
这三个人不是大问题,尽管他们确实用尽全力,但这种情况的厮杀实力就是一切。他们无法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跟两个人缠斗起来那个弓手就失去了作用,那家伙在哪我心里有数,所以怎么走位怎么躲,怎么避免他对我偷袭我心里清楚得很。
那俩家伙左右开弓朝我刺来,他俩尽管配合得也确实不错,但打架这个事配合只是锦上添花。力量,敏捷,技巧这三点能拥有一个的就是高手,都拥有的那会很可怕。可这种人不多,而我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我比他们更快。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那种两个人配合的体育运动,两个人都很强的情况有没有?有,但很少,里面总有一个比另一个要差一点,你可别小看差这一点,差的这一点就是他们最容易被突破的地方。
他们也是,左边那个对应我的左手,他比右边那个强。
他们的算盘打的精细,用最优势的力量去攻击敌人最薄弱的地方,这一点只要不是傻子都想得到。所以右边的人只要拖得住我,我左边的那个人就有机会突破我的防御。
只是可惜了,我刚才说了,我比他们更快,也更强。
右边那个家伙的手被我划伤,自此他的攻击就开始逐步衰减。
你们作为没什么信仰的家伙以后上战场,很有可能会因为受伤而恐惧,因为看到别人受伤而更加恐惧。这很难避免。就像他一样。
当右侧那个企图换边来攻击我左侧,让那个强一点的家伙来顶替他,我也就知道他们马上就完了。所以落水狗一定要痛打,绝对不能让他缓过劲来。
那个弓箭手应该是察觉到他的同伴要坏,他果断加入进来。只是他加入得太晚,而且他大概并没有跟这俩人有多少密切配合的经历,所以他的加入反而对他俩有些许的干扰。
整场战斗也就进行了不到五分钟,那俩家伙如果不及时抢救一定会死,而那个弓手则被我踩断了脚踝,想跑结果被我抓了回来。
其实若不是这弓手说漏了嘴我可能就把他们三个全当普通刺客给宰了,但那弓手提到了背叛者这个词,那我就不得不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了。
我是真没想到他们能从南海镇追到这里,其实追过来也就追过来了,真正更让我担心的是他们既然追过来了,那我的很多事情应该就已经暴露了。
可我是怎么暴露的呢?他们怎么就选择了在这里动手呢?
这三个人知道的并不多,我能问出来的也很少,唯一能知道的是拉文霍德已经派过来了一批人了。
今晚的行动或许没那么简单了。